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书简湖真境宗,宗主韦滢,首席供奉刘老成,供奉刘志茂,一座宗门足足三位上五境,联袂去往海边云林姜氏。

除此之外,还有那位道家天君谢实,带着一大拨剑修之外的北俱芦洲练气士,都已身在云林姜氏。其中就有在那剑修如云的家乡大洲,都能够被公认为“玉璞境战力相当于仙人境”袁灵殿,火龙真人高徒,指玄峰一脉的开峰祖师。

还有个明明是仙家门派,却有个无敌神拳帮的江湖称号,老帮主就遇到了旧友刘老成,曾经的书简湖唯一一位野修玉璞境,变成了如今的真境宗谱牒仙师,世事难料,不过如此。

见到那好友刘老成之后,老帮主依旧江湖气概,喝了几次酒。

最后一次喝酒,刘老成实在忍不住说道:“荀老前辈就这么走了。”

老帮主高冕灌了一大口酒,“那一尺枪,本事不大,胆子不小,又运道不济,还能咋样。”

老人沉默许久,抬起酒壶,倒酒南边,喃喃道:“老弟,你这桐叶洲一尺枪,在老子这玉面小郎君面前,从来不硬气,不曾想死得这般硬气,早知道当年就多给你几个笑脸,多说几句好话的。”

大骊京城。

比商家更早入局的中土墨家,主脉旁支都先后押注宝瓶洲的墨家修士,依旧在为大骊王朝打造一座座山岳渡船,一艘艘剑舟。

大骊王朝生财有道,范先生更是如此。

昔年最好好先生的大骊户部尚书,被笑称为谁都敢捏上一捏的软柿子尚书,如今成了大骊庙堂上脾气最差的一个,兵部尚书都敢骂,看架势,视为仇寇一般的工部尚书别说骂,都敢打。每次与那品秩相同的工部尚书见面议事,被他一见面就先骂个狗血淋头,谈完事情,再骂一通,不过后者往往早已起身快步离去。

大骊京城原本只是同一条街上的六部衙门,早已临时开辟出一大块地盘,将所有衙门聚拢在一起扎堆毗邻,相互串联起来,各部官员,只要公务在身,走门串户,毫无阻拦。

昔年同为大渎督造官的柳清风,关翳然,又能经常碰头了。作为关老爷子的嫡玄孙,关翳然只是在户部补缺,没升官不说,按照大骊庙堂规矩,连明升暗降都不算,所以为关氏打抱不平的文武,一大堆。

不过是藩属国文官出身的柳清风,已经升迁为工部右侍郎,但是大骊关氏出身、更是随军修士双重出身的关翳然,却只是在户部补缺,不但如此,好像关老尚书一走,关翳然就刻意撇清了自己与吏部衙门的所有关系。这些年的逢年过节,从不主动登门拜访那些担任吏部要职的叔伯辈,甚至连爷爷辈的,关翳然都架子极大,依旧不去问候。据说有个早已离开吏部二十多年的昔年老侍郎,在卸任前都辗转别部担任了三年尚书的,一直将那关翳然当亲孙子看待,闲散在京城家中多年,关翳然这个没良心的小兔崽子还是不去拜访,气得老人在去年正月初二那天,在自家大门口等了许久,最后也还是没等到那个喜欢嘻嘻哈哈没个正行的年轻人,老人气得用拐杖狠狠敲着地板,大骂关翳然不是个东西,小王八蛋不是个有良心的东西啊。

老人转身之时,心中却埋怨关老尚书太心狠,实在太心狠,哪有这么欺负自家孩子的。

意迟巷,一个卸任官身多年的老人,这些年就是忙着含饴弄孙,反正家里几个晚辈,还算有点出息,都不丢人。走在意迟巷和篪儿街,不用低头缩脖子。

老人今天拉着孙子一起在花园散步,刚刚开始与家塾夫子学认字的孩子,突然稚声稚气与老人道,“爷爷,咱们有那么多山上神仙,蛮荒天下的畜生也有那么多大妖,双方就不能只是在天上神仙打架吗?等到天上打完了,地上再开打。到时候打起来,我力气太小,帮忙就算了啊,户部不是缺银子吗,我就把压岁钱都捐出去,我爹不是经常挨户部官老爷的骂嘛,给了钱,总不好意思再骂我爹了吧?二十两银子呢!”

这里边的学问太大太多,老人只能拣一些孩子听得懂的说,打仗不是过家家啊,咱们不光是山上的神仙不能怕死,山下的更不能怕,谁都不能怕死啊。不然就会是第二个桐叶洲。到时候咱爷俩就要搬家喽。

可能是真的搬家,带上些家当,带上些圣贤书,却也可能是脑袋搬家。

只是最后这句话,与一个孩子说什么。别说孩子会吓到,自己何尝不是每每想到那个最坏结果,便会吓到自己?得喝几口老酒压压惊?

如今大骊准许官员辞官,家产拿出一半充公。剩余一半,若是足够支付乘坐跨洲渡船,只管北渡北俱芦洲避难,随意。大骊绝不阻拦。钱不够,还可以借。户部官吏以及随军修士,会一同亲自登门清查所有账本,胆敢瞒报漏报,只要超过真实家产一成者,对不住,家产一律充公。无论老幼,举族流徙。如今大骊正是用钱用人之际,缺钱也缺人。

暂时未被战火殃及的宝瓶洲各处,江湖和民间,私自引发十人以上械斗者,不问双方缘由,斩立决。修道之人作乱一方,斩立决。

没有修士与妖族参与的山下动-乱处,处置不力者,当地官府衙门连坐获罪,再将那藩属国的刑部尚书,直接枷送到最近的五岳或是储君之山。

有那修士和妖族参与其中的所有厮杀,按照不同的宗门、仙府品秩,所有仙家山头,分别分作三等,从低到高,分别管辖方圆三百里辖境、千里和那三千里,不管见到还是未曾见到动-乱,一旦无法将其作祟者当场追捕或是斩立决,同样连坐获罪。怕那无妄之灾?那就散开山上所有谱牒仙师,去日日夜夜盯着整个师门周边的动静!已经不用去战场厮杀,难不成连自家山头家门口附近的一地安稳,都照顾不住?这样的山上神仙,不当也罢。

一洲所有山泽野修,可以与五岳、储君山神以及各藩属礼部,领取一块大骊刑部刻印的巡视牌,无论境界高低,得此玉牌,按照境界高低,在各自辖境内行走无忌,同样可以为谱牒仙师查漏补缺,一有斩获,可以领取神仙钱,只要在秘档上,积攒足够份额,就能够换取大骊军功,到时候是捞个藩属国的礼部官职,还是凭此退往北俱芦洲,皆是自由。

山泽野修,不愿赶赴战场者,大骊铁骑和各地藩属,一律不许强求。

但是各地山水神灵,胆敢擅离职守,藩属君主到整个礼部,一律按律问责。

山上谱牒仙师,私自运作,擅自剔除谱牒名字,一经大骊和藩属查实,整座山头祖师堂连坐,掌律祖师斩立决,其余修士全部流徙南岳地界。

大骊皇帝宋和。

小朝会刚刚结束,在御书房赶紧闭目养神,马上还要接见一拨拨的六部大臣,各有要事,需要他作最后的定夺,然后向大骊朝野颁布旨意。

宋和想起了既是先生又是国师的崔瀺一番言语。

今日种种大骊崔瀺之不近人情,刻薄藩属,以后陛下稍稍变动,施政松弛几分,便是未来大骊宋氏之民心民意所向。

总不能让陛下失去了最少半洲山河,还得不到各国史书上的几句好话。

书里书外,全是美誉,只管放心。

大骊藩属彩衣国,胭脂郡附近。

昔年阴气森森的雨夜鬼宅,如今的山水灵秀之地,仙家府邸。

她伸手扯住他的袖子,轻轻摇头,只是说不出口那份私心,说不出那些她自知不对的道理。

可她就是不愿意他去老龙城啊。

他安慰道,夫君这点道行,够看吗?给大妖塞牙缝都不够,就是去打杂的,尽量帮点小忙,讨个心安。哪里舍得去了不回,留你一个人,会回来的,一定。

她这才点点头,只是轻轻握住他的手,反正不点头也拦不住夫君的。

一个有幸位于宝瓶洲中部腹地的藩属小国,一个闭门谢客多年的老夫子,今天竟然难得出门晒太阳了。

只不过一向儒雅的老人,今儿竟然骂骂咧咧,说那暴虐无道,苛政至斯!亡我故国山河者,距离败亡不远矣。

一伙市井泼皮无赖年轻人路过,为首的,与一个上过几年学塾的狗头军师问道,蒋老夫子在说个啥?难得出门露面一趟,怎么跟那宝贝儿子被人揍了似的。读过书的年轻人,轻声说老夫子是骂大骊蛮子管太多,喜欢动不动就杀人。问话的年轻人疑惑道,那到底骂得有没有道理?读过书却绝不能算是读书人的那个年轻人,好像也不是特别确定,只说有的吧,咱们蒋夫子学问很大的。

想到这里,年轻人看了眼那个蒋老夫子的转身背影。

老夫子学问很大,就是那个儿子真不是个东西,喜欢赌钱,欠了钱就装死,有次赌铺真急眼了,就痛打一顿,绑了起来,还是他去帮着求情,还了赌债。因为蒋夫子的学生之一,刚好是他的学塾先生。读书是读不出来,但是那个学塾先生,还是让他很敬重。当年没少骂没少打,少年时还颇为愤懑,嫌他管得多,只是年纪稍大,便越觉得对不住那位先生,所以顺带着对夫子的先生,一并敬重几分了。可那蒋老夫子的儿子,真不是个东西,好心帮了忙,后来还赖上了自己。

为首泼皮最后自顾自点头说也对,现在咱们走在路上,平日里请喝酒的时候,称兄道弟的那帮官皮狗,现在看咱们就跟防贼似的,确实憋屈。

————

金甲洲。

于玄位于一洲天幕高处,他如今这附近,本该是某位文庙陪祀圣贤的坐镇位置。

至于脚下山河那个本土飞升境老修士,完颜老景,都身为飞升境了,却要如那市井老人,垂垂老矣,眼睁睁看着光阴流水点点滴滴的流逝,老死老死,比那市井老儿更不如。

完颜老景作为金甲洲修士第一人,久负盛名,只是在出关之前,闭关已经五百年之久。几乎每隔百年,就有开山老祖即将破开瓶颈、与天地共鸣的小道消息,流传一洲。只是次数多了,也就没人太在意。继北俱芦洲火龙真人,南婆娑洲陈淳安,和皑皑洲刘氏财神三人之后,这金甲洲飞升境完颜老景,曾是浩然天下的飞升境修士当中,最有希望身在中土神洲,便可以被视为中土十人之一的山巅修士。

至于他为何不是在那原本胜负难料的家乡战场,去找那蛮荒天下的飞升境大妖,来个轰轰烈烈的同归于尽,或是一鼓作气打烂妖族大军,为何偏偏是要肆意打杀家乡上五境修士,天晓得。

是因为大道断绝,神魂皮囊都已经腐朽不堪,只能等死,以至于道心崩溃,心魔作祟,引来了某些化外天魔窃据心湖?

是因为对那中土文庙的天大束缚,早已怀恨在心,怨怼已久?还是一些早已不知过去多少年的种种旧怨?反正都注定已成一桩永远无解、不知真相的悬案。

于玄都不稀罕去刨根问底,那完颜老景,本来就是个性情执拗的老东西,双方结怨,可不算小。

如果不是碍于文庙那些烦人至极的古板规矩,于玄早就跨洲造访金甲洲,不是喜欢闭关吗?那就干脆别出来了。

于玄低头回望一眼金甲洲中部偏北,唏嘘不已,好个贾生好手段。读书人坏心眼起来,真真可怕至极了。

桐叶洲的镜花水月,让老人脚下那金甲洲中北部,几个宗字头的仙家门外,清楚可见。好一个桐叶洲的众生百态。

于玄一个降落人间,根本不敢以阴神远游,在这大半山河都已归蛮荒天下的金甲洲,找死吗?

他于玄会些符箓一道的雕虫小技,是那中土十人之一,又如何?

那贾生连白也都要杀!

占据浩然天下半壁江山的中土神洲,有那誉满天下的中土十人。

人间最得意,诗仙白也。独一份。

其余九人大致分成三档。未必当真就准确了,只是相对流传最广。

龙虎山大天师。天下兵家修士之砥柱。符箓于玄。

白帝城郑居中,女子武神裴杯,开宗立派的一头大妖。

墨家巨子,被誉为能够一人攻城的特殊存在。相传只要没有十人之一坐镇,任何一座宗字头仙家,都能够在转瞬之间就被摧毁殆尽。

老剑仙周神芝。

怀荫。

这个榜单,自然是刻意绕过了中土文庙。

此外还有浩然十人。只是好事之徒吵翻了天,烦人不已,就连于玄都觉得太过无聊。

至圣先师,礼圣,亚圣。白也。东海观道观老观主。龙虎山大天师。

这几位,是让符箓于玄这些真正位于山巅的大修士,相对比较认可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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