烽火戏诸侯提示您:看后求收藏(第一千零六十六章 几人著眼到青衫,剑来,烽火戏诸侯,柒文学网),接着再看更方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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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次重逢,对方好像知道了高君的心中想法,好像再次试图劝说高君居山修道,暂时不要理睬山外的红尘滚滚,自寻烦恼。

“知己身之大,见天地之小,切莫宝山空回,道以内化外化,山人几于道也。”

高君沉默片刻,眼神坚毅,以心中所想的早有腹稿,一五一十回答对方,“知不可乎骤得。首时即是守时。天不再与,时不久留,能不两工,事在当之。”

“就不怕是蚍蜉撼树,螳臂当车。”

“道之所在,心神往之,高君敢以死证明后世此路可行,或不可行。”

得到确凿答案的他,不再言语,只是光阴倒流,等于将高君请出小天地,她的道心和记忆,皆归于原位。

竹席这边,“中年道士”看着那些微妙的人心起伏,就知道自己苦口婆心“劝降”、详细解释人间态势、希望他们能够更耐心些,只能是一时有效,在未来,还是人心如流水,竹篮打水一场空的境地,甚至可以说,正因为自己的入局,置身其中,让天下走势愈发变得一团乱麻,甚至还不如单独与高君那两次闲聊来得纯粹且明朗。

中年道士叹息一声,再次施展与生俱来就拥有一小截光阴长河的天授神通。

其实在他现身螺黛岛山巅酒局,道士双脚触底那一刻起,此地就已经自成天地如水漩涡了。

他既不愿再与龙袍少女他们浪费光阴,更担心会被双金色眼眸发现端倪,再次现身之时,他黯然下山,落在竹席那边眼中,就是一个被揭穿底细只得匆匆远离的胆小鬼。

就在此时,道士蓦然转头,就看到身后跟着一个眯眼而笑的白衣男子,面容模糊不定,但是那双仿佛亘古不变的金色眼眸,骇人至极。

对方微笑道:“这么巧,你出山,我下山,既然暂时是同道中人,刚好可以同行一程。”

道士放缓脚步。

那个存在双手笼袖,走到道士身边,伸手出袖,按住道士的脑袋,轻轻拧转,就像……莫要瞻前顾后,让他只需朝前看。

“是你越过雷池在先,我属于让你知错在后,什么时候被自己知道了,想必木已成舟,也犯不着自己打自己的耳光。”

道士闻言停步,问了一个跟高君一模一样的问题,“你是谁?”

男子微笑道:“我谁都不是,自囚者而已。你就不一样了,可以在四幅画卷里边随便逛荡,每天都能看见不一样的人和事。”

道士叹了口气,“你是陈平安。”

男子也叹了口气,伸出双指,将那些五个金色文字悉数捏碎,脆如火炉里迸溅的木炭崩裂声响,自嘲道:“得嘞,又落空了。”

你是陈平安。

实话是实话,可这句话真不中听。

男子若说一句“我就是陈平安”,就可以立即打道回府了,可若是对方心有灵犀一点通,说了一句陈平安是你,那可就极有意思了。

先前趁着这位“替天行道”的道士在这边现身,他就心存侥幸,瞒天过海,来这边碰碰运气,得个“借你吉言”的好处。

当然还是没办法逃出那座牢笼,何况他也没想着离开,说是自囚,就是自囚,一心两用,终归还是一人,都是自己。

但是他当然不介意可以偶尔来外界透口气。

其实道士苦劝别人更有耐心些,道士自己却耐心还是不够多,就像先前,这个“陈平安”借助那个陈平安的分身之一,其实早就看到了道士在福地人间的云游身影,并且第一眼就看出了真实根脚,但是故意假装不知道,分身毕竟就只是凭借符箓手段临时获得一部分“天眼通”的分身,道行还是太浅。

中年道士问道:“你找到我了,想要做什么?”

男人收手回袖,“闲来无事,偷跑出来散散心,顺便提醒道友和自己各半句,圣人有云,席不正不坐,割不正不食。”

道士犹豫了一下,稽首行礼道:“受教。”

男人笑道:“受什么教,你又记不住。”

刹那之间,中年道士便重新坐在竹席上,再次摆出那个天地通的手势,重新说出那句替天行道,劝降诸君。

只是道士总觉得哪里不对劲,却又想不出个所以然。

一身雪白的陈平安走在碧湖之上,水平如镜,一线境界,天地瞬间颠倒,神性粹然的陈平安走在一座几可乱真的“彩绘人间”。

若论神通手段,那个作为昔年藕花福地大道化身的存在,相较于这个陈平安,确实还是个刚刚开蒙的稚童,认得几个字而已。

天微微亮,大木观所在祖山的岛屿山门,几位山前道童,谈吐非凡,聊着仙家黄芽肘后方。

旁有少年仙子说闲事,夜礼玉簪诵宝诰,犹粘森森道宫一宿寒。

乌江没有泛湖登岛,昨夜才到了这边,他就随便挑了一粗壮株枝干横向水面的柳树,怀捧刀鞘,躺在上边睡觉了,

呼呼大睡,鼾声如雷,就这么一觉到天亮,睁开眼看了天色,翻身下树,乌江今早只是在岸边散步。

这是个矮小精悍的汉子,肌肤黝黑,棉衣草鞋,貌狞气势粗,呼吸沉稳绵长,一看就是个内外拳法兼修的练家子。

陈平安是在今天的拂晓时分,才带着满身酒气返回狐国地界。

他们再乘坐一艘沛湘名下的私人仙家渡船,穿云过雾,风驰电掣,直奔这座烟波浩渺的秋气湖。

因为沛湘就在秋气湖受邀贵客之列,持有湖山派颁发的通关文牒,是一块灵气如云流转于青山绿水间的羊脂玉牌。

再加上此次参与议事的大人物,几乎都会带上一拨美其名曰仙府嫡传、自家子弟或是道友、扈从,所以头戴帷帽的沛湘,今天身边带着陈山主,掌律长命,谢狗和郭竹酒,就只是寥寥几个“随从”而已,故而一路畅通无阻。秋气湖第一道“门房”那边,一位道士装束的练气士,与一拨武把式共同负责镇守关隘,道士还毕恭毕敬与沛湘一行人说了下榻地点,是那座靠近祖山湖心岛的螺黛岛,就在玉簪岛旁边,山头稍矮些,但是灵气要充沛几分。客人你们来得稍晚,渡口那边有专门一艘楼船恭候着诸位大驾。

道士神色谦恭,言语谨慎。显而易见,作为大木观的祖师堂成员之一,大致是晓得“狐国”一语分量的。

只是把守关卡的那些男子武夫,难免心中猜测不已,狐国?完全没听说过,这是个什么道场门派?

难不成真是狐魅成精再聚在一窝了?

再一看,真像,五人当中,四个都是年龄各异的女子,就是个头悬殊,高高低低。

不说那个自称是狐国之主的狐媚女子,因为戴着帷帽,只见身段不见脸。

只说那个一身雪白长袍的高挑女子,中人之姿,容貌确实很不出彩,倒是她那副婀娜身段,再加上那双大长腿,啧啧,绝了!

这会儿不看脸,只看那娘们的背影,就更好看了,而且除了腿长,她个头真高啊。

教一众男子只觉得她那张脸蛋不好看,根本不算什么,不打紧,瑕不掩瑜,只要那婆娘愿意,咱可是连儿子的名字都想好了。

看来看去,就是那个青衫男子有点碍眼。

他们之所以不敢嘴花花,用荤话调侃她们半句,当然还是那块湖山派颁发的玉牌使然。

每个拥有玉牌的成员,不是神仙就是怪,注定是让他们再多几条命都惹不起的那种来头,没必要为了二弟死了大哥,划不来。

貂帽少女心中那个气啊,以心声告状道:“郭盟主,咱们俩都被沛湘这个狐狸精和掌律长命抢走全部的风头了。”

“看开些,习惯就好。”

郭竹酒拍了拍谢狗的貂帽,安稳道:“别怨她们,要怪就怪你从上到下一根木桩似的,胸口腚儿都缺了几斤肉。”

谢狗抽了抽鼻子,郭盟主这话说得委实伤感情了,用那头小水怪的话说,就是寒了众将士的心呢。

郭竹酒说道:“我们这一脉,必须个个说话忠言逆耳,可不能学裴师姐的那个山头啊,若是一样风气,何必分你我。”

谢狗点头道:“郭盟主此言在理,我早就觉得裴钱那一脉的风气……不好背后说人坏话,反正我就是不习惯。”

“你这句话,深得我心。话虽如此,不过咱们山头的功劳簿上边,得给你记过一次,如果总计累积三次,就要被逐出门派了。”

“啊?”

“怕什么,你还有一次机会。”

“啊?!”

“别啊了,你回头记得告诉先前担任我们山头掌律的箜篌一声,她已经不是门派中人了,其实山头如今就只剩下咱们俩了,箜篌想要恢复谱牒身份,就得重新慢慢积攒功劳了,任重道远,让她再接再厉,大可不必气馁。”

“……”

咱们山头的门槛这么高,规矩这么重的吗?

我与那个白发童子,好歹是俩飞升境啊。

好好好,如此才对啊,不愧是铁面无私郭盟主!

长命面带微笑,轻声问道:“竹酒,觉得他们为何管得住嘴和手?”

郭竹酒想都不想,伸手指向前边的秋气湖,便脱口而出道:“此地人心如此湖,有江河过路,水脉相通,来来去去,消息就跟着灵通了,就可以知道外边的天高地厚,做事情不敢由着性子胡来。真是小地方的,比如一个偏远郡县,消息闭塞,跟个水潭差不多,偶尔降雨,都是上边的朝廷公文,除此之外,就再无外来渠道了,消息不畅,自成天地,不是当作威作福的土皇帝,就是豪强劣绅家的那种傻儿子,说话做事,缺根筋,都不过脑子的,也不能这么说他们,其实都是心里边计较了后果之后的不计后果的,就像秋气湖这里,要不是有这么一场议事,没长见识,看那些男人会不会嘴花花几句?毛手毛脚都有可能吧。”

沛湘愣了愣,不曾想少女剑修能够说出这番话来,印象中的剑修,都是不太喜欢动脑筋的……当然落魄山和青萍剑宗除外。

记忆中,只说郭竹酒这个很晚才来落魄山的小姑娘,她是陈山主的亲传弟子,瞧着就是个不爱说话的,在落魄山那边,好像总是带着貂帽少女和白发童子一起成天瞎胡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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